到了病房门口，大门是关着的，我推了一下没有推开，于是按了一下旁边的通话门铃，护士开了门，我跟护士说老人需要住院。由于没有核酸结果，护士让我们走另一侧的走廊去缓冲病房，我扶母亲躺到了病床，护士接着进来采了核酸，不一会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夫过来询问情况，手里拿着一个小锤子，边锤母亲的腰部边问疼不疼，母亲均答不疼。

大夫检查完把我叫走了，来到办公室，大夫搬了一个凳子让我坐下，这个大夫很客气，于是我主动开口问了。

我：您怎么称呼？
大夫：我叫王志刚，你多大了？
我：xx年出生的。
大夫：那会我正好在上大学，你刚出生，好巧啊！他又对办公室其他人员重复了一边。然后又接着说，我在大连上的大学，大连医科大学。
我：那不错啊，好学校，好学校(实际上我不了解这个学校)。

大夫没接我的话，于是我开始问母亲的情况，大夫看了一遍片核磁共振的片子说不是压缩性骨折，发亮的那块地方是之前手术填充的骨水泥，骨折在另一节，很可能是陈旧性骨折，然后又给接诊大夫李根打电话说了一遍情况，并指出他的错误。然后王大夫问了一些母亲的情况，包括配偶、婚姻状态、既往病史等。

我问大夫那要怎么办？大夫说，还是需要填充骨水泥。我又追问了一下手术费用。大夫最后说最拍个CT吧，结合CT基本可以确定，顺带安排一些其它检查：骨密度、心脏彩超、抽血等，并跟我解释每一项的必要性。开完检查项目我先去住院处办了住院手续，走到骨科病房门口的时候，我看见墙上挂着每个大夫的介绍，我看了一遍，这个王志刚是个副主任医师，李根是主治医师。

办完住院手续，我又回病房跟护士借了一个轮椅，扶着母亲坐上了轮椅，我推着母亲出了病房去门诊楼做检查，我跟姐姐两个人扶着母亲做各种检查，由于检查项目比较多，母亲开始喊疼了。

检查完我推着母亲去了医生办公室，母亲签了授权委托书，母亲一笔一划的在平板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，那是我第一见母亲写自己的名字，签完字我推着母亲回了病房。

安顿好母亲，我又去办公室找了大夫，大夫在电脑上看了看CT的片子：

大夫：可以确定是陈旧性骨折了，不过还有一个地方也是，不太明显，之前核磁共振也没有拍出来，手术费用可能要多10000左右。
我：王大夫，那这个手术时间怎么安排？晚点动手术是不是也行？比如过半个月？
大夫：这个最好尽快，时间一长骨头就瘪了，没机会再动手术了，你要是决定做的话，这个假期内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下。
我：那我先回去商量一下。
大夫：嗯，你们先好好商量一下，你母亲的骨密度结果是骨质疏松高度骨折风险，是最严重的一档，数值已经快接近最大值了，骨头很脆弱了，平时要注意一下，你把这个骨密度的报告交给护士。
我：交给护士？
大夫：你交给她就知道了。

大夫接着开了两盒壮骨颗粒，一盒用于中度止疼的路盖克。

我出了办公室，进了病房，安抚母亲说：大夫说没什么事，就是缺钙导致的骨质疏松，不严重。母亲听了没有说话。

关于做手术这件事，我是犹豫的，拿不定主意。和姐姐通完电话，也没决定是否手术。晚上我在病房走廊的凳子上坐了一会儿，思考了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，于是我决定再去找大夫看看。

我走到办公室门口，敲了敲门进去了，护士在里面切西瓜，然后分给了王大夫一块，我又等王大夫吃完瓜。

我：大夫，我母亲的骨折是怎么引起的啊？
大夫：基本上是由于骨质疏松导致的。
我：骨质疏松是因为缺乏营养吗？
大夫：不全是，女性在绝经后雌性激素减少，很容易导致骨质疏松。你母亲的这种情况建议做个微创手术：骨水泥填充，我们有一个专门的手术室就是做这个手术的，只需要局部麻醉就可以了，很方便而且也很准确，还有一个大手术室，不过要全麻，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建议用大手术室。
我：我看核磁共振的报告里有水肿，这个严重吗？会不会恶化？
大夫：这个部位的水肿基本都是良性的，恶化的概率极低，而且骨水泥有很好的热熔性，会把他们都熔掉。
我：对了，CT报告出来了吗？我能看一下电子版的吗？
大夫：出来了，这个报告只是参考，不一定准确，最终还是要以临床大夫的判断为主。

我没有细看CT报告，拍了两张照片就走出了医生办公室，CT报告里写了有几处考虑转移瘤，不过我没有注意到。

与大夫交流完，我有点倾向于动手术，不过还拿不准，于是又给表哥打了个电话，表哥的意见是先去某附属医院挂个号问问看看，两家的结论比一下，这样应该靠谱一些。

有了上次去某附属医院就诊失败的经历，当晚就准备挂号，系统一直显示无号，我记得是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挂上了一个号，接着准备第二天去附属医院，结合附属医院大夫的判断再决定是否手术。

病房没有陪护床，当晚我在走廊的凳子上过夜。有一个家属跑去找护士问有没有陪护床，护士告知，10块钱一晚，只收现金，白天不能用，要还回去。后来护士带那个家属进了一个储物间，搬出来一个陪护床。虽然已经十点多了，可走廊并没有安静下来，能听到其他病房的病患在床上一直喊痛的，有护士嘻嘻哈哈的声音，很是热闹。

第二天早晨五六点的时候，护士进病房给母亲抽血，我用冷水洗漱了一下，看了下时间是六点半，我问母亲要吃啥，母亲也不知道吃啥，我就提议那买点小笼包吧，再买点粥。

我没有直接去买饭，而是先去了大夫办公室。此时王志刚大夫还在，看起来也是刚睡醒的样子。

我：王大夫，早，您这昨晚值班了？
大夫：对，要通宵。
我：那您也挺辛苦的，还要熬夜。
大夫：都习惯了，这一行就这样。
我：大夫，我还有个疑问，这个手术有什么风险不？
大夫：骨水泥有极低的概率会进入血液循环，可能会堵塞肺部等，这种情况很罕见。你们商量的咋样了？
我：还没定好，我们再商量一下。
大夫：那手术得推到节后了，过节期间没有人。
我：那就节后。

王大夫很明显不满意我，他可能知道我在拖时间。然后我走出了办公室，准备去买饭。

住院陪护早中晚各有一个小时外出买饭的时间，我趁着买饭的机会去门诊楼把CT片子打印出来了，并与核磁共振的片子放到一块，准备去附属医院就诊用。

母亲吃了一个小笼包说有点油腻，下次买素馅的吧。吃完饭稍作休息，我去护士站问抽血的化验结果出来没？护士在电脑上查了一下，还没有出结果。

大概八点钟左右的时候，我媳妇赶到了医院，我让护士把住院病区的大门打开，我透过门缝把CT和MR的片子交给了她，我没说什么就回去了。

这期间我又去护士台查了一次结果，护士说出结果会跟我说。我看护士太忙，不一定能记得我的事，决定过一会再来看看，果然这次出结果了，但护士说没有纸质的化验单，你拍个照吧，我拍了以后发给了媳妇。

我简单看了几眼，发现化验单有几项是肿瘤指标，我有点疑问，但没想太多，继续等待着附属医院的诊断结果来决定是否手术。期间护士进缓冲病房说，你们的核酸结果出来了，空出来1个床位，你们搬过去吧。我说就一个床位吗？护士说有两个，但还是建议你去第一个，你可以去看看。我去看了一圈，第二个病床屋内有一个刚动完手术的一直喊疼，我决定去第一个床位。搬完床，我跟缓冲病房内的其他患者打了个招呼。然后又去打印核酸结果，拿着核酸结果找护士办了出入证，这个出入证没什么太大作用，护士基本都记得病区里的陪护。

换完床位后，我简单整理了一下柜子，此时微信推来一条信息，是某附属医院的肿瘤全身显像(PET-CT)的检查缴费单，我很不解，老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很好，我的第一反应是推错信息了。过了一会媳妇来电说她到医院门口了，让我出来拿片子。我跟病区门口的值班护士说出门拿一下东西，护士放我出来了。媳妇跟我说：附属医院的大夫看了一会片子说是癌症，并且已经骨转移了，大夫说他个人觉得没有必要做手术了，在他们医院这种情况一般都会转到肿瘤科。你再问问这边的大夫吧。

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，我忍住泪水，迅速转身返回病房走廊，我去了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池，那里摆着杂物，通常没什么人，我躲在这里，一边哭泣，一边擦眼泪和鼻涕。过了一会儿我心情平复了一下。洗了一把脸，准备去找大夫问问，我就先假装不知道事情，看看大夫怎么说。

我进了大夫的值班办公室，有3个大夫坐在里面，不过王志刚不在里面，我敲了敲门。

我：大夫，我是xx床的陪护，能帮忙看一下我母亲的情况吗？
大夫：你母亲啊，都已经转移了，上半身有好几处，大夫边说边调出来住院资料，你看肺部这都有了，还不小，大夫边说边给我展示。
我：都这样了，那为啥没人给我说？(我没有思考，直接脱口而出，完全已经忘了进门之前的想法)

整个接着办公室沉默了几秒钟。

大夫：做了手术没准就把那个位置的癌细胞堵住了，就扩散不了了。

这算是我打交道的第二个大夫，名字叫孙振刚。大夫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，连原发癌在哪都不知道，就敢言控制转移癌，退一步说，即使真的堵住了，那是不是也能通过别的方式继续扩散？

从办公室出来，我和家人说了这边的情况，大夫已经知道了实情，很明显在故意隐瞒。发生在母亲身上的这一系列事情，我已经不想让母亲在这住下去了。最终是媳妇劝我继续让母亲住下去，母亲走路已经比较困难了，去某附属医院也不一定有床位，来回折腾没有什么意义，先让母亲住院，再去其它地方问问看。

下午我蹲在病房门口，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，我不知道该如何办？只能眼睁睁的等着。

孙振刚大夫看到我蹲在这过来安慰我。

大夫：你是顶梁柱，要保持好心态。
我：能不能帮忙转到某附属医院？
大夫：不可能！

大夫很坚定的说完不可能这三个字，转身就往办公室走去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王志刚大夫来查房，并把我叫了出来，跟我说你母亲情况比较特殊，是癌症。我们医院并不擅长诊断癌症，但治疗是没什么问题的，后续你也可以在我们医院治疗。我今天一天都在门诊，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。